2012年11月20日

不更受有 / 不受後有



不更受有 / MĀ 19
nāparaṃ itthattāyā / MN 101


*名色會精耶 / MĀ 97
*nu kho nāmarūpaṃ itthattāya abhinibbattissathā / DN 15


*生此為人 / MĀ 154
*來生此間 / DĀ 5
*itthattaṃ āgacchanti / DN 27


*不來此間 / MĀ 212
*āgantāro itthattaṃ / MN 90

不更受有……解脫當來有 / MĀ 120
nāparaṃ itthattāyā……vippamuttā punabbhavā / SN 22.76

不更受有 / MĀ 204
natthi dāni punabbhavo / MN 26



自知不受後有 / SĀ 1
nāparaṃ itthattāyā / SN 22.12

不受後有 / 別SĀ 356
不受後有故 / SĀ 1336
natthi dāni punabbhavo / SN 9.6



apunar bhavāya / Udānavarga 3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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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過如海般的大存有之洋(mahābhavogha),Samuddapāla不再來(apuṇāgama)。
tarittā samuddaṃ va mahābhavoghaṃ | samuddapāle apuṇāgamaṃ gae ||(Utt. 21:24)


當停止與業有關的一切波動(vṛtti),這就是滅盡(saṃkṣaya)一切的業,並且將不再進入輪迴(apunarbhāvarūpa)。
anyasaṃyogavṛttīnām yo nirodhas tathā tathā /
apunarbhāvarūpeṇa sa tu tatsaṃkṣayo mataḥ //(Yogabindu 366 / Haribhadra Sūri)

Isibhāsiyāiṃ則有「不後有(apuṇabbhava)」、「不流轉(apuṇar-āvatta)」。

2012年6月27日

瓶沙王遇大尼乾陀






獅子王虔敬,無家獅子,
共妻僕親屬,離染心信法。


evaṃ thuṇittāṇa sa rāyasīho | aṇagārasīhaṃ paramāi bhattīe /
saoroho sapariyaṇo sabandhavo | dhammāṇuratto vimaleṇa ceyasā || (Utt. 20: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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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耆那教經典Utt. 20章中提及摩羯陀國(magaha)先尼王(seṇiya)在maṇḍikucchi支提(ceiya)處遇見一位大尼乾陀(mahāniyaṇṭhā),在聽聞大尼乾陀宣說的教法之後,先尼王因此信受了耆那教的法(dhamma)。


  佛教的佛傳中也記錄了類似的故事情節,如《修行本起經》、《太子瑞應本起經》中記錄瓶沙王(Bimbisara)外出打獵而巧遇出家不久的釋迦太子,在問答中我們可以發現釋迦太子是因為老、病、死三劇苦而出家,瓶沙王在聽完太子出家因緣之後讚嘆:「善哉!菩薩志妙,世間難有,必得佛道,願先度我。」而後的佛典也都認為瓶沙王為虔敬的佛教徒。


  佛典中常提及的瓶沙王據考證即是耆那教經典中的先尼王,但在不同宗教脈絡中卻被認為是各自的虔敬信徒;由耆那教經典中該位尼乾陀的憍賞彌(kausambi)出身可得知他並非該教教主大雄,亦與佛教的釋迦太子無關,但兩教確實也共用了類似的故事情節來吸附教徒。

2012年6月26日

業故婆羅門



業故婆羅門,業故剎帝利,
依業故吠舍,業故首陀羅。

kammuṇā bambhaṇo hoi | kammuṇā hoi khattio /
vaiso kammuṇā hoi | suddo havai kammuṇā || (Utt. 25: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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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所生故,名為領群特。
不以所生故,名為婆羅門,
業故領群特,業故婆羅門。(雜阿含102經)

種姓不是婆羅門,種姓不是旃陀羅,
淨業得作婆羅門,惡行得為旃陀羅。(別譯雜阿含268經)

Na jaccā brāhmaṇo hoti, na jaccā hoti abrāhmaṇo;
Kammunā brāhmaṇo hoti, kammunā hoti abrāhmaṇo. (Sn. 650)

非蔟結髮,名為梵志;
誠行法行,清白則賢。(T04n0210_p0572c09-10

Na jaṭāhi na gottena, na jaccā hoti brāhmaṇo;
Yamhi saccañca dhammo ca, so sucī so ca brāhmaṇo. (Dhp. 393)

na jaṭābhir na gotreṇa na jātyā brāhmaṇaḥ smṛtaḥ |
yasya satyaṃ ca dharmaṃ ca sa śucir brāhmaṇaḥ sa ca || (Udv. 33: 7)

2012年6月19日

可動、不可動(tasa / thāvarā)




  稍早查資料時瞥見的兩個詞吸引了我的注意,在巴利本《法句經》第二十六婆羅門品中有這麼一偈:

Nidhāya daṇḍaṃ bhūtesu, tasesu thāvaresu ca;
Yo na hanti na ghāteti, tamahaṃ brūmi brāhmaṇaṃ.  (Dhp. 405; cf.: Sn. 629)

  對應的梵本Udānavarga作:

nikṣiptadaṇḍaṃ bhūteṣu traseṣu thāvareṣu ca |
yo na hanti hi bhūtāni bravīmi brāhmaṇaṃ hi tam || (Udv. 33: 36)

  三國吳僧維祇難等人譯出的《法句經》作:

棄放活生,無賊害心,
無所嬈惱,是謂梵志。 (T04n0210_p0572c24-5)

  早年了參法師譯作:

一切強弱有情中,彼人盡棄於刀杖,
不自殺不教他殺──我稱彼為婆羅門。

  以往在閱讀中文譯本,其實不會覺得「一切強弱有情中」的翻譯有何問題,但是巴利本原文的用字是「bhūtesu tasesu thāvaresu」,比對可知了參法師將「tasesu thāvaresu」譯作了「強弱」,然此二字的原意似乎單純指「可動的、不可動的(眾生)」,「強弱」二字似乎是對原文的過度延伸了。

  除了譯者將原有意思延伸之外,「可動的、不可動的(眾生)」這一概念的使用,在耆那教也是很常遇到的,如Uttarajjhāyā第25經就有類似的偈子:

tasapāṇe viyāṇettā | saṃgaheṇa ya thāvare /
jo na hiṃsai tiviheṇa | taṃ vayaṃ būma māhaṇaṃ || (Utt. 25: 23)

  由相對應的《經集》大品第九婆私吒經的前後文來看,這類宣說「真正的婆羅門(taṃ vayaṃ būma māhaṇaṃ)」的經典除了根本五戒的教導之外,也有幾分苦行思想的遺痕,如《經集》大品第九婆私吒經結尾:

Tapena brahmacariyena, saṃyamena damena ca;
Etena brāhmaṇo hoti, etaṃ brāhmaṇamuttamaṃ. (Sn. 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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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6月12日

初期佛教中的清淨




Bhikkhu Anālayo, Purification in Early Buddhist Discourse and Buddhist Ethics, Bukkyō Kenkyū, 2012, vol. 40 pp. 6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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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到無著比丘的新論文,有幾個有趣的段落,如無著比丘該文在p.68底部列了「離殺生者、勸導別人禁殺生、稱讚禁殺生」的部份,耆那教也有相近的觀念:

jāvajjīvāe tivihaṃ tiviheṇaṃ maṇeṇaṃ vāyāe kāeṇaṃ na karemi na kāravemi karentaṃ pi annaṃ na samaṇujāṇāmi / Dasaveyāliya 4

  論文第五節分析āsava的部分,無著比丘似乎認為初期佛教與耆那教對此字彙的理解(inflow; influx; 漏入)是相近的(不知有沒有誤讀!?),密護顯然是避免心(citta; mind)受到外在有害的因素所影響(p.81-2),因此密護諸根就成了心清淨的手段方法之一(漏從護斷; MĀ 10),日前也搜尋了一些密護諸根的偈子,如:

guttindriyo rakkhitamānasāno (Sn. 63)
Kāyagutto vacīgutto, āhāre udare yato (Sn. 78)
kāyakammavacīkammena samannāgato kusalena, parisuddhājīvo sīlasampanno, indriyesu guttadvāro, satisampajaññena samannāgato, santuṭṭho. (DN 2 & DN 13)
so 'ham evaṃ pravrajitaḥ san kāyena saṃvṛto viharāmi vācā ājivaṃ ca pariśodhayāmi. (DĀ 20 Kāyabhāvanā)

  而耆那教部份則有:

savv' indiehiṃ guttehiṃ | sacca-ppehī sa māhaṇe (Isibh. 26: 6)
maṇagutto vayagutto | kāyagutto jiindio / bhikkhaṭhā bambhaijjammi | jannavāḍe uvaṭhio || (Utt. 12: 3)
jo taṃ tiviheṇa nāṇukampe | maṇavayakāyasusaṃvuḍe sa bhikkhū (Utt. 15: 12)
tao guttīo …… maṇaguttī vayaguttī kāyaguttī (Utt. 24: 1-2)
āyagutte sayā dante | chinnasoe aṇāsave / je dhammaṃ suddham akkhāi | paḍipuṇṇam aṇelisaṃ || (Sūy. 11 :24)

  從「避免心受到外在有害的因素所影響」發展到「此心極光淨,而客隨煩惱雜染(Tañca kho āgantukehi upakkilesehi upakkiliṭṭha; AN I. 5-6)」,甚至神會的「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心性本淨,客塵所染」等如來藏說,這思想流的開展可也耐人尋味。而將雜染於心的因素比喻做「客塵」,也有後期耆那教將業比做業物質的觀感。

2012.06.12

2012年5月9日

Isibhāsiyāiṃ 38: 舍利弗章




導致快樂的快樂,是絕對的快樂;
導致痛苦的快樂,願我不要遇到。(1)

此是舍利弗覺者、阿羅漢、仙人所說。


飲用美味的食物、舒適的坐臥;
住美好的屋子裡,比丘喜悅的禪坐。(2)


飲用不美味的食物、不舒適的坐臥;
住破爛的房子中,比丘痛苦的禪坐。(3)


如此相反的兩極,智者們應該避免;
謹慎不被誘惑,這是諸佛們的教法*1。(4)


如是種種聲,為耳所聽聞;
貪著語之過,智者正遠離。(5)

色、香、味、觸亦復如是。


五種警覺睡去*2會有輕微的苦難考驗;
要克服這些,就必須保持警覺。(6)


知識所開出的或苦或樂的藥,能滅除疾病;
這同樣也能開出或苦或樂的藥來滅除無知。(7)


不論是痛苦或喜樂,都不是治療的方法;
進行治療的時候,會感受痛苦與喜樂。(8)


進行無知的破壞時,會感受痛苦與喜樂;
但是無知的破壞之原因,並非痛苦與喜樂。(9)


常人有宗教情緒性厭離的傾向,卓越的人則否;
前者住於悽慘處,後者則得到教導。(10)


沙門以歌唱邀約,唯有卓越者才能獲得核心;
一切智者*3所說,不外乎慈悲與智慧。(11)


慈悲一切眾生相;無騷動、無執著、
真實、誠懇與慈悲,勝者所說教。(12)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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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yaṃ buddhāṇa sāsaṇaṃ; cf.: Dhp. 183d, etaṃ buddhāna sāsanaṃ
*2: panca jāgarao suttā; cf.: SN 1.1.6, Pañca jāgarataṃ suttā; SĀ 1003, 五人於覺眠
*3: savvaṇṇu; cf.: Theragāthā 722 / 131, Sabbaññū / sabbaññūaparājite; MĀ 62, 如是,迦葉!我有一切智











2012年5月8日

《心經》:中國的偽經?





Jan Nattier. 1992. The Heart Sutra : a Chinese apocryphal text?
Journal of the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Buddhist Studies. Vol. 15 (2), p.153-223.



  最近因為搜尋資料而意外找到這篇論文,乍看標題,還真的是讓人大感意外,因為竟然有人這麼大膽的專文來論證《心經》是中國人編造的偽經,連我自己都覺得《心經》經由玄奘親自赴西天取得梵本回來重新翻譯,某種程度上也就意味著此經應是在西天流行已久的梵語佛典,怎麼可能會是中國人自行捏造出來的偽經呢?


  Jan Nattier是這麼分析的,首先她將玄奘翻譯的《心經》拿來與鳩摩羅什翻譯的《大品般若》相比對,結果可發現相同段落的翻譯幾乎是完全一樣的:



《摩訶般若波羅蜜經》/鳩摩羅什
(T. No 223, 8.223a13-20)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玄奘
(T. No 251, 8.848c4-10)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識亦如是。
舍利弗!
是諸法
空相,不生不滅、
不垢不淨、
不增不減。
是空法非過去、非未來、非現在,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
無眼耳鼻舌身意,
無色聲香味觸法,
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亦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乃至亦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無苦集滅道,
亦無智亦無得。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舍利子!
是諸法
空相,不生不滅、
不垢不淨、
不增不減。
----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
無眼、耳、鼻、舌、身、意;
無色、聲、香、味、觸、法;
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無苦、集、滅、道;
無智,亦無得。

  接著Nattier比對漢譯與梵本的《心經》,可發現玄奘的翻譯基本上與梵本相符,但是當Nattier將梵本《心經》與梵本《大品般若( Pañcaviṃśatisāhasrikā Prajñāpāramitā )》相比對之後,問題開始浮現了。例如梵本《心經》使用的語法似乎是為了符合中文文法而有所變更,甚至某些用字也與梵本《大品般若》相左,Nattier特別點出「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與「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兩個明顯的例子:

漢《心經》: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梵《心經》:  rūpān na pṛthak śūnyatā / śūnyatāyā na pṛthag rūpaṃ
梵《大品般若》:(na)anyad rūpam anyā śūnyatā / nānyā śūnyatanyad rūpam



漢《心經》:  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梵《心經》:  yāvan na jarāmaraṇaṃ / na jarāmaraṇakṣayo
梵《大品般若》:na jaramaranam / na jaramarananirodhah



  在經過一番分析比對之後,Nattier歸結出個有趣的論點,她認為《心經》最早應是自漢譯《大品般若》剪輯而來,之後被回譯(back-translation)成梵文,玄奘再由此梵本翻成今日中土流傳千百年的《心經》,而其中扮演著回譯的角色者,Nattier更是大膽的推定就是玄奘本人。



  聽說Nattier此篇奇文發表之後,引發學界正反支持者的一場論戰,福井文雅更是專文回應,並提出諸多論點來反駁Nattier,不過礙於手邊無法取得福井文雅的論文原文,因此暫無法對其觀點有所著墨。比較有趣的是,林光明於2004年出版的「梵藏心經自學」一書中有提及此兩篇論文,可是他在閱過正反兩方的意見之後,似乎也無法論斷孰是孰非,最後也僅簡單表示雙方論證各有依據而帶過。


  關於Nattier文章所引起的論戰,網路上能找到討論此議題的相關論文似乎不多,林士鉉發表於「華嚴專宗學院佛學研究所論文集(十二)」的論文『清代滿文譯本《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初探』有引介Nattier的論述,甚至其論文的結論更是引用Nattier的論述來開場。

  另外Dan Lusthaus於2003年發表於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uddhist Thought & Culture期刊中的「The Heart Sūtra in Chinese Yogacara: Some Comparative Comments on the Heart Sūtra Commentaries of Wonch'uk and K'uei-chi」一文中,亦提及Nattier的論述,不過在此篇論文中,Lusthaus似乎是想藉著圓測與窺基的兩本心經論疏來駁斥Nattier的另一個論點──羅什並非最早的心經譯者,該譯本應是玄奘之後所出,而誤判為羅什所譯。Lusthaus在文章中表示,圓測在其心經論疏裡至少有四處提及有其他版本的漢本心經,並據此而推論圓測手邊的「或有本」、「有兩本」可能為羅什譯本,不過Lusthaus找到的四處也僅最後一處在文字上有與所謂的羅什譯本相應,且圓測在其心經論疏中也僅以「或有本」、「有兩本」帶過,因此而判定這邊的「或有本」、「有兩本」可能為羅什譯本也就有些牽強,因此Lusthaus只好在該段小結時提出:在圓測那個時代,可能有其他玄奘以及羅什以外的漢譯本心經。

  由於手邊Nattier的論文為波蘭譯文版,因此一時也未能完整理解Nattier如何推論有關羅什譯本的議題,然羅什譯本的問題其實早有許多學者注意到了,般若學研究權威的Edward Conzee在1948年發表於Journal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的心經專文(The Prajñāpāramitā-hṛdaya 
Sūtra)中,便提及日本學者Matsumoto發表於1932年的論文(Die Prajñāpāramitā Literatur),文中Matsumoto認為羅什譯本應是其弟子所譯。此外,考據中國的經錄亦可發現,早年的經錄皆將《心經》相關的經文列為「失譯」或「別生」,並推論其「出大品經」,甚至在唐高宗麟德二年(AD 665)靜泰編的《眾經目錄》都還是循此傳統,將《摩訶般若波羅蜜神咒經》、《般若波羅蜜神咒經》判為「別生(於大部內鈔出別行)」,羅什譯本之說一直遲至唐代智昇的《開元釋教錄》,才將《摩訶般若波羅蜜大明咒經》判定為羅什譯本,而《開元釋教錄》編輯年代(AD 730)也去玄奘(AD 602-664)多歲了,我想Nattier或許是因此推論羅什譯本為後人誤判吧。

  林士鉉在其論文中提及《心經》引發爭論的癥結點在於「來源問題」,在此且引印順於「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中的考察做結尾,印老在文中雖未直指《心經》為拼貼而來,但在讀過Nattier論文所引發的討論之後,再來看看印老的文章,也不免讓人莞爾:

  羅什與玄奘的譯本,沒有序與流通,但西元八世紀以下的譯本,都具備了序、正、流通──三分。般若、智慧輪、法成、施護譯本,序與流通都相同;惟有法月譯本的序分,多了觀自在菩薩請說一節。古人以為這部經「出大品經」。其實,這部經以「中品般若」的經文為核心,而附合於世俗信仰的。「舍利弗!……無智亦無得」,出於「大品本」的『習應品』。「般若波羅蜜是大明咒,無上明咒,無等等明咒」,出於「大品本」的『勸持品』。以「中品般若」經文為核心,標「觀世音菩薩」,說「度一切苦厄」、「能除一切苦」,以貫通觀音菩薩救濟苦難的信仰。「大明咒」等,『般若經』是讚歎般若力用的,現在就「即說咒曰」。這是在「中品般若」成立以後,適應世俗,轉化般若而與世俗神秘仰信合流的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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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Nattier在其論文本文中的梵本《大品般若》與梵本《心經》之比對似乎只處理到「無智亦無得」便停止了,理由應是後續的《心經》經文在其手邊的梵本《大品般若(Pañcaviṃśatisāhasrikā Prajñāpāramitā;二萬五千頌般若)》中不易找到相對應的段落。但她在註釋54a中改向梵本《小品般若(Aṣṭasāhasrikā Prajñāpāramitā;八千頌般若)》中尋找後續相應的經文。其中她發現對應於羅什翻譯的《小品般若波羅蜜經》中「般若波羅蜜是大明咒。般若波羅蜜是無上咒。般若波羅蜜是無等等咒」的段落,在梵本《小品般若》是如此對應「mahāvidyeyaṃ kauśika yaduta prajñāpāramitā / apramāṇeyaṃ kauśika vidyā yaduta prajñāpāramitā / aparimāṇeyaṃ kauśika vidyā yaduta prajñāpāramitā /niruttareyaṃ kauśika vidyā yaduta prajñāpāramitā / anuttareyaṃ kauśika vidyā yaduta prajñāpāramitā / asameyaṃ kauśika vidyā yaduta prajñāpāramitā /」。其中關於「咒」的部分,可以看出梵本《小品般若》僅用「vidyā」來帶過,而譯者也很自然的便知道該將此翻譯為「明咒」,這點與Edward Conze在另一梵本《大品般若(Śatasāhasrikā Prajñaparamitā;十萬頌般若)》中的發現是一樣的。不論是梵本《大品般若》或是梵本《小品般若》,在此處皆未使用「mantro(咒)」一字,此與梵本《心經》那看似與中文逐字對應的「mahā(大)-vidyā(明)-mantro(咒)」語法相比,更讓人對《心經》的身世起了更多的懷疑。


2.在以往有關偽經的考據上,有許多人抱持著只要有找到梵本,即可斷定該經典非偽經,然若Nattier此篇論文確實成立的話,是否有可能有其他梵本佛典亦是通過此途徑或由漢譯梵、或由西域方言譯梵、或甚至由其他語言譯梵?這對於我們瞭解佛教義理又有如何的衝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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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印順
清代滿文譯本《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初探/林士鉉
The Heart Sūtra in Chinese Yogācāra / Dan Lusthaus
The Heart 
Sūtra - Indian or Chinese? / Jayarava
Sūtra Serca: Chi’nski tekst apokryficzny? / Jan Nattier
梵本《大品般若(Śatasāhasrikā Prajñaparamitā;十萬頌般若)》
石室《心經》音寫抄本校釋初稿之一/萬金川
石室《心經》音寫抄本校釋初稿之二/萬金川



2009.03.31

2012年5月7日

Uttarajjhāyā 9:尼彌王出家

Thevetia peruviana


  耆那教經典Uttarajjhāyā第9經(以下縮寫為Utt. 9)是在描述毘提訶國國王尼彌出家之後受到帝釋天試探的故事,在故事中帝釋天不斷的以剎帝利的典範來試探尼彌王,希望尼彌王能放棄出家的念頭,但尼彌王對其決心仍堅定不移,故事便在帝釋天讚嘆尼彌王之後結束。

  關於尼彌王的記載亦可在Utt. 18經中發現,該經也是以偈頌體的方式敘述尼彌王與其他三位國王出家的因緣*1

謙遜的尼彌,受到帝釋天的囑咐,
毘提訶國國王出家成為沙門。

伽蘭多是羯陵伽國國王,頓穆迦是般遮羅國國王,
尼彌是毘提訶國國王,那迦吉是犍陀羅國國王。

這些國王們都接受勝者們的教法;
將王位讓給他們兒子後,出家成為沙門。


  在佛教本生經典的〈陶師本生〉(Kumbhakāra Jātaka)中,我們亦可發現極為雷同的偈頌*2

羯陵伽王伽蘭多、犍陀羅王那迦吉;
毘提訶王名尼彌、般遮羅王頓穆迦;
彼等捨棄諸王位,無罪出家成辟支。



  Wiltshire在書中分析佛教與耆那教經典之後,認為這樣的故事原型不太可能是從對方信仰體系中借來,應當發源於雙方宗教成立之前的沙門運動,之後才被雙方納入彼此的宗教信仰體系之中。*3

  耆那教版本的尼彌王出家(Utt. 9)並沒有如佛教版本般詳細的介紹其出家之因緣,而在Utt. 18中也只簡單帶過尼彌王是受到帝釋天的囑咐而出家成沙門,但仔細檢視Utt. 9的偈頌,我們可以發現耆那教尼彌王出家與佛教尼彌王出家似乎為的都是同一件事──離欲。

  在耆那教的Utt. 9中,僅簡單的以「在窮盡可媲美天人之所有欲樂之後,尼彌王證悟並捨棄這些欲樂。」帶過其出家的因緣,但與佛教的〈陶師本生〉相比對,可發現雙方經典所列的出家因緣其實是相同的。

  佛教版本中,尼彌王見到猛禽因為爭奪腐肉而相互追奪而感嘆「任誰貪五欲者即有苦惱,不然者即有幸福。……然予有六千後宮,予如鷹之放棄一片之肉,而棄捨五欲之樂,則可生為幸福。」在反覆思索之後,尼彌王隨即出家成為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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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彌王出家(nami-pavvajjā)


  尼彌自天界降生為人,到達妄想、迷惑的邊緣,憶起他的前生。(1)

  憶起了前生,尼彌王成為正法的獨覺者( sahasaṃbuddha),立他兒子為王之後,退隱此世。(2)

  在窮盡可媲美天人之所有欲樂之後,尼彌王證悟並捨棄這些欲樂。(3)

  捨棄了彌薩羅所有城鎮、軍隊、後宮、隨從,此尊者(bhayava)退隱此世而前往寂靜處。(4)

  當這位王室的見道者尼彌退隱此世,他的出家為彌薩羅帶來了騷動。(5)

  這位王室的見道者到達了出家的最高境界,此時偽裝為婆羅門的釋迦*4前來詢問:(6)

  「何以今日的彌薩羅騷動不安?從皇宮與屋舍皆傳出令人怖怕的聲音?」(7)

  聽到此提問,王室見道者尼彌,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帝釋天:(8)

  『在彌薩羅有棵叫做悅意(maṇorama)的聖樹,枝葉、花果繁茂,提供了良好的樹蔭,是許多鳥類最喜歡的停留處。(9)

  『今日悅意聖樹為颶風所侵襲,鳥類受苦、流離失所,因此大聲哭喊。』(10)
 
  聽到此回答,帝釋天,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11)

  「大火與風暴,你的宮殿著火了!尊者,你何不去關照一下你的後宮呢?」(12)

  聽到此提問,王室見道者尼彌,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帝釋天:(13)

  『快樂如我們,我們不稱任何一物屬於我們;當彌薩羅著火,沒有任合屬於我的東西在著火。(14)

  『對於一位離開妻子與兒女的比丘,他停止造業,沒有任何喜悅發生,也沒有任何不喜悅發生。(15)

  『對於這樣的聖賢,有更多的快樂,無家的比丘離開所有束縛,知道自己是獨立且與世界無所鏈結。』(16)

  聽到此回答,帝釋天,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17)

  「築起一道城牆、城門、城垛;挖掘護城河;建造防禦武器,如此一來你將會是位剎帝利(khattiya)。」(18)

  聽到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帝釋天:(19)

  『以信心(saddha)為堡壘、苦行與自律(tava-saṃvara)為門閂、毅力為城牆,此三密護(tigutta)將無堅不摧;(20)

  『以熱誠為弓、律儀為弦、滿足為弦耳,他以真理拉滿弓弦,(21)

  『以箭頭刺穿苦行、敵人的鎧甲、業──如此聖賢將戰勝與擺脫輪迴。』(22)

  聽到此回答,帝釋天,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23)

  「建造宮殿、筏馱摩那寶殿(vaddhamāṇagiha)與塔樓,如此一來你將會是位剎帝利。」(24)

  聽到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帝釋天:(25)

  『在路上建造房舍的人將會陷入麻煩之中,每當他要離開,他就要搬遷他的住所。』(26)

  聽到此回答,帝釋天,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27)

  「嚴懲小偷、強盜、闖空門者,你應當建立社會安全制度,如此一來你將會是位剎帝利。」(28)

  聽到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帝釋天:(29)

  『人們總是錯誤的使用嚴懲:無辜的人入監,為非作歹的人逍遙法外。』(30)

  聽到此回答,帝釋天,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31)

  「喔,王啊,征服那些不認同你的王子們,如此一來你將會是位剎帝利。」(32)

  聽到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帝釋天:(33)

  『雖然人們要去征服數以千計的敵人,但最偉大的勝利卻是征服自己。(34)

  『與自我征戰;為何要征戰外在的敵人呢?靠自己的力量戰勝自我,你將獲得幸福。(35)

  『五根(paṃcindiyā)、嗔恨、傲慢、愚痴、貪婪──難以征服的是自我;一但自我被征服了,一切都被征服了。』(36)

  聽到此回答,帝釋天,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37)

  「舉行盛大的祭祀與齋僧,如此一來你將會是位剎帝利。」(38)

  聽到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帝釋天:(39)

  『雖然人們應該提供祭祀品,但如果他能夠控制自己將會更好,即使他沒有施捨。』(40)

  聽到此回答,帝釋天,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41)

  「你已經離開可怖的在家階段(āsama),踏上另一個階段;喔,王啊,滿足於觀察布薩日。」(42)

  聽到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帝釋天:(43)

  『即使愚者只以一葉沙草為食,他苦行的回報也不及思維法義者的十六分之一。』*5(44)

  聽到此回答,帝釋天,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45)

  「倍增你的金、銀、珠寶、珍珠、衣袍、馬車與寶藏,如此一來你將會是位剎帝利。」(46)

  聽到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帝釋天:(47)

  『即使有數不盡的金山、銀山,如同須彌山一樣大,這也無法滿足一個貪婪的人;他的貪慾如虛空般無窮盡。(48)

  『知道即使大地的所有莊稼、牲畜、珍寶全都集中起來亦無法滿足一人,我們因此需要苦行。』(49)

  聽到此回答,帝釋天,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50)

 「太神奇了!喔,王啊,你放棄了所有的人間欲樂,追求想像中的事物;你的這個希望將會導致你的毀滅。」(51)

  聽到此回答,王室見道者尼彌,這位追求理想者如此回答帝釋天:(52)

  『欲樂是會導致發膿的刺、欲樂是毒藥、欲樂是毒蛇;追求欲樂者將無法獲得欲樂,最後會有不好的下場。(53)

  『他會被嗔恨所淹沒;他會被傲慢所拖累;虛妄將會阻礙他的道路;貪婪將會為他招來危難。』(54)

  脫掉婆羅門的偽裝,顯現真實的身分,帝釋天如此禮敬尼彌:(55)

  「太好了!你已經戰勝嗔恨;太好了!你已經戰勝傲慢;太好了!你已經戰勝虛妄;太好了!你已經戰勝貪婪。(56)

  「讚嘆你的純樸,喔,聖者!讚嘆你的謙遜,喔,聖者!讚嘆你的毅力!讚嘆你的完美解脫!(57)

  「你是此世界最崇高的人,尊者,在此之後你仍然是地位最高的;除去所有的缺失,你將達到完美,此世之中無人能及的最高境界。」(58)

  讚嘆完此位王室見道者之後,淨信(uttama saddha)帝釋天一再的禮敬尼彌。(59)

  在親吻了聖賢那標示著輪(cakka)與象戟(aṃkusa)符號的腳之後,帝釋天升空,他華麗的皇冠與耳飾隨之晃動。(60)

  謙遜的尼彌,受到帝釋天的囑咐,這位毘提訶王出家展開他的沙門行。(61)

  那些正覺者(saṃbuddha)、睿智者所行之道;他們捨棄一切欲樂,就如同尼彌,這位王室見道者一樣。(62)

  我是如此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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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amī namei appāṇaṃ | sakkhaṃ sakkeṇa coio / caiūṇa gehaṃ vaidehī | sāmaṇṇe pajjuvaṭhio || karakaṇḍū kaliṃgesu | paṃcālesu ya dummuho / namī rāyā videhesu | gandhāresu ya naggaī || ee narindavasabhā | nikkhantā jiṇasāsaṇe / putte rajje ṭhaveūṇaṃ | sāmaṇṇe pajjuvaṭhiyā ||(Utt. 18: 45-47)
*2: Karaṇḍako kaliṅgānaṃ, gandhārānañca naggaji; Nimirājā videhānaṃ, pañcālānañca dummukho; Ete raṭṭhāni hitvāna, pabbajiṃsu akiñcanā.(408 Kumbhakāra Jātaka)
*3: Wiltshire, Ascetic Figure Before and in Early Buddhism, 1991, p. 124.
*4: 此即為經典常見之帝釋天Sakra-devanam Indra
*5: 此偈原文為:

māse māse tu jo bālo | kusaggeṇa tu bhuṃjae /
na so sukkhāyadhammassa | kalaṃ agghai solasiṃ ||

可與《法句經》第70偈相比照:

māse māse kusaggena bālo bhuñjeyya bhojanaṃ
na so saṅkhātadhammānaṃ kalaṃ agghati soḷasiṃ.

2012年5月2日

生與老死實是苦





猶如褐鶴自卵生,卵還復生褐鶴;
如是渴愛愚痴生,愚痴還復生渴愛。
貪嗔結自業種子,業又依愚痴而現;
業為生及老死根,生與老死實是苦。


jahā ya aṇḍappabhavā balāgā | aṇḍaṃ balāgappabhavaṃ jahā ya /
emeva mohāyayaṇaṃ khu taṇhā | mohaṃ ca taṇhāyayaṇaṃ vayanti ||
rāgo ya doso vi ya kammabīyaṃ | kammaṃ ca mohappabhavaṃ vayanti /
kammaṃ ca jāimaraṇassa mūlaṃ | dukkhaṃ ca jāīmaraṇaṃ vayanti ||(Uttarajjhāyā 32: 6-7)

2012年4月29日

誰的地獄觀?




  日前上山參加《增壹阿含》研討會,會中無著比丘提及北傳《長阿含》比今日南傳《長部》或說一切有部的長阿含都多了一分,該分也只收《世記經》一經,而就其內容來看,那些描述世界起源分類等論述似乎是耆那教的世界觀(希望沒耳背聽錯 ^^;)。

  下山之後花了些時間翻出《世記經》來讀,對其中第四地獄品特別印象深刻,因為耆那教在《經造支分經》(Sūyagaḍaṃga Sutta)中也陳述了不少這樣賞善罰惡、善者昇天,惡者泥犁的觀念:

那些殘酷的罪人,為了世間的愛欲而造惡業,將沉入恐怖的地獄,該處黑暗且充滿痛苦。
為了自我利益而殺害會動的、不動的眾生,傷害他們,取不該取之物,學不會自制。
無同情心害生的無恥罪人將入地獄,命終將沉入暗處,頭朝下的墬入受虐之處。
je kei bālā iha jīviyaṭhī | pāvāiṃ kammāiṃ karenti ruddā /
te ghorarūve tamisandhayāre | tivvābhitāve narage paḍanti ||
tivvaṃ tase pāṇiṇo thāvare ya | je hiṃsaī āyasuhaṃ paḍuccā /
je lūsae hoi adattahārī | na sikkhaī seyaviyassa kiṃci ||
pāgabbhi pāṇe bahuṇaṃ tivāī | anivvue ghāyam uvei bāle /
niho nisaṃ gacchai antakāle | ahosiraṃ kau uvei duggaṃ ||
(1, 5, 1: 3-5)

  《世記經》則是這麼說的:

T01n0001_p0125b04(00)║但造三惡業,  不修三善行,
T01n0001_p0125b05(00)║墮堆壓地獄,  苦痛不可稱。
T01n0001_p0125b06(00)║瞋恚懷毒害,  殺生血污手,
T01n0001_p0125b07(00)║造諸雜惡行,  墮叫喚地獄。


  除了墬入地獄的條件相似之外,對於某些地獄中的具體描述也有不少相近之處,例如《世記經》描述了「灰河地獄……其河岸邊生長刀劍,其邊皆有獄卒狐狼……罪人入河,隨波上下,迴覆沈沒,鐵刺刺身,內外通徹,皮肉爛壞,膿血流出(cf.: Atha vetaraṇiṃ pana duggaṃ, tiṇhadhārakhuradhāramupenti;Tattha mandā papatanti, pāpakarā pāpāni karitvā. Sn 674
」,而《經造支分經》則有:

吠塔那河汝聞否?流水湍急若剃刀,
彼等過此吠塔那,催促箭矛傷滿身。
jai te suyā veyaraṇī bhiduggā | nisio jahā khura iva tikkhasoyā /
taranti te veyaraṇiṃ bhiduggaṃ | usucoiyā sattisu hammamāṇā ||
(1, 5, 1: 8)

  水野弘元在他的《パーリ語辭典》中收了個灰河的詞條,巴利語為vetaraṇī,其實也與耆那教經典中的veyaraṇī吻合。

  由佛/耆兩教相近的地獄概念,我們大致可知兩教的地獄概念應是同源,但同源於何處?印導在他的『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中給了個參考答案:

『長阿含經』第四分的『世記經』,是『長部』所沒有的。敘述世界形態,天地成壞,以及王統治世,四姓分化;這是佛化的富婁那Purāṇa。(p.719-20)


2012.04.30

2012年2月17日

我有如是苦行




在此,舍利弗,我有如是苦行:裸體、拒絕習俗、(飯後)舔手……拔除髮、鬚,修習拔除髮、鬚……舍利弗,我有如是苦行。(《中部》12獅吼大經)

Tatrāssu me idaṃ, sāriputta, tapassitāya hoti – acelako homi muttācāro hatthāpalekhano ... kesamassulocakopi homi kesamassulocanānuyogamanuyutto ... Idaṃsu me, sāriputta, tapassitāya hoti. (MN. 12 Mahāsīhanādasutta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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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耆那教學者認為這段經文說明了世尊曾在耆那教裡當過臥底,而在飯後舔手之後,經典列了不少與飲食相關的規範,記得耆那教經典也有類似的規範,再找時間挖出來比對看看。

2012年2月7日

佛教吃肉嗎?




Sujato比丘的文章讓我想起N年前的舊文,素食議題在佛教討論中總是個馬蜂窩,Sujato比丘在這篇文章中的觀點其實也大多老調重彈,比較有趣的是這段文字:

... rather than deprecating the vegetarians as ‘followers of Devadatta’, one could infer from this passage that vegetarianism, like the other practices, was praiseworthy, but the Buddha did not wish to make it compulsory.

過度教條化來強調素食主義的正當性,會有提婆之流的譏嫌;過度泛道德化角度辯稱,則有落入耆那教之流的批判──「飲食的目的為何」也常在這角力之中被忘卻。

另一個常被忽略的重點是「經典宣說對象為何」,Sujato比丘雖未提及食肉是應該被批判的,但卻引奴隸制度間接拋出他的質疑(The Suttas make no critique of slavery, for example, and yet for us this is one of the most heinous of all crimes.),如果在一開始就很清楚佛教經典主要宣說的對象為「乞食者(bhikkhu)」,當乞食者在不違反戒律規範之下的飲食又有何需要被批判之處?而非乞食者的飲食選擇又與佛教教團何干?

飲食本來就是個人的選擇,將其泛道德化或泛教條化只會讓人反感,而不擇手段的扭曲、篡改經典來強迫、威脅、恐嚇他人茹素──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臭穢而非食肉(esāmagandho na hi maṃsabhojana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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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吃肉嗎?

  《長阿含》卷二有菴婆婆梨女(ambapālī gaṇikā)設上饌供養世尊僧團的記載,比對南傳《長部》第十六經(DN.16 Mahāparinibbānasuttaṃ)亦有相對應的段落,不過在供食的部份,《長部》是這麼描述的:

時,菴婆婆梨女,是夜於自家中,準備美味的嚼食與噉食 …… (Atha kho ambapālī gaṇikā tassā rattiyā accayena sake ārāme paṇītaṃ khādanīyaṃ bhojanīyaṃ paṭiyādāpetvā ……

  《長阿含》中以「上饌」帶過的食物,在《長部》中詳細的被列舉了出來──嚼食(khādanīya)與噉食(bhojanīya)。什麼是噉食呢?依據南傳《律藏》的解釋為:

「噉食」者,五種軟食──飯、粥、穀粉、魚、肉(Bhojanīyaṃ nāma pañca bhojanāni – odano, kummāso, sattu, maccho, maṃsaṃ.)。*1

  這樣的解釋也可見於義淨的《南海寄歸內法傳》中:

律云。半者蒲膳尼(panca bhojaniya) …… 蒲膳尼以含噉為義……半者謂五也。半者蒲膳尼。應譯為五噉食。舊云五正者。准義翻也。一飯二麥豆飯三[麩-夫+少]四肉五餅。*2

  另外在《十誦律》、《摩訶僧祇律》等也都有提到「從今聽食五種蒲闍尼食。謂飯[麩-夫+少]糒魚肉」*3、「佛言。從今已後。聽食五正食……食者有五種。[麩-夫+少]飯麥飯魚肉」*4。

  而義淨引述的資料裡遺落了魚肉的部份,其實可參考他翻譯的《根本薩婆多部律攝》,在該《律攝》中是這麼解釋的:「魚是肉攝,故不別言」*5。

  既然世尊在各廣律都開許「魚、肉」等作為出家比丘日常飲食中的「正食」了,那佛教對於可以食用的魚、肉類食物,又需要符合哪些條件才不違犯「不殺生」的規範呢?最常見的條件就是「三淨肉(三種清淨魚肉;tikoṭiparisuddhaṃ macchamaṃsaṃ)」,它們分別為「不見(adiṭṭha)、不聞(assuta)、不疑(aparisaṅkita)」*6。

  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是,此處所提之「三淨肉」概念所適用的對象是佛教的出家僧人,對於一般的在家眾,並未曾有這類的飲食規範需要遵守,因此在家眾在為出家僧人準備供養的飲食時,只要保持著平常心去準備即可。如《律藏》中曾記載一位比丘因為服用了瀉劑,所以需要肉湯調養身體,因此向優婆夷蘇卑(suppiya upasika)要了肉湯(paṭicchādanīyenā),而這位虔誠的優婆夷很自然的差遣他人去市場買「存肉(pavattamaṃsaṃ)」,打算拿來熬煮肉湯供養該比丘,當被差遣去買肉的人空手回來之後,我們才知道原來當天是國家頒定的「不殺生日(Māghāta)」,因此在市場上是買不到存肉的*7。

  在上引的敘述中,不但提到了「存肉」,也可看到出家比丘向在家優婆夷要「肉湯」,這樣的飲食觀在今日素食化的佛教來看可算是異端了吧,但這卻是世尊所開許的:

需要肉湯的時候,以此事稟告世尊。「諸比丘,聽許肉湯。」(Paṭicchādanīyena attho hoti. Bhagavato etamatthaṃ ārocesuṃ. Anujānāmi, bhikkhave, paṭicchādanīyanti.)*8

  而存肉概念,由上引敘述也可看出是指市場上已經宰殺好的現成肉品,覺音在《律藏》的註釋之中是如此解釋的:

存肉就是死掉的肉。(Pavattamaṃsanti matassa maṃsaṃ.)*9

  律典的敘述與註釋大概就止於此了,但或有偏執的素食主義者繼續如是倡言:

「就算是市場上早已宰殺好的肉品,仍然是為了因應消費者購買需要才宰殺的,所以這樣的肉品一定也屬特地為消費者而殺的肉品,食用這樣的肉品就違犯三淨肉中『不疑(為己而殺)』的規範!」

  試著想像這個畫面:

曳引機耕過一片田地,車下被刀葉翻起的土壤中許多被刀葉截斷肢節的無數小生命蠕動著剩餘的殘軀,奮力的想鑽回原本居住的住所裡,但是卻被圍繞在週邊的無數鳥類生吞入肚──聽說這樣的一片田地打算拿來種植有機蔬菜,標榜無毒、無化肥、無殺蟲劑等等。

這樣特地為了某些飲食偏好者而種植出來的蔬菜,雖然標榜著無殺蟲劑,但在耕作的期間還是殺害了數不清的無數小生命,最後送到市場等著特定族群來購買,甚至有在家眾興高采烈的打算買來供養僧眾──這類特地為了某些族群需求而傷害數不清的無數生命所種植出來的蔬菜,是否也同樣不符合「不疑(為己而殺)」的規範?

  強為經典註釋做出過度衍伸的答辯,其實最終也會被相同的反詰所質難,而這樣的論辯到最後,我們會發現這些偏執素食主義者的素食觀,反而是比較貼近耆那教(Jainism)的觀點,而非佛教經典所呈現的觀點。

  佛世之時有個提婆達多別立五法的事件,其五法之一就是「沙門喬答摩聽食魚肉。我等從今更不應食。何緣由此。於諸眾生為斷命事」*10,在當時的提婆達多也是同樣質疑聽食魚肉是「於諸眾生為斷命事」,這樣的論述跟今日偏執素食主義者的說法相當吻合,照理說世尊應當是稱許提婆達多提出的這一觀點才是,然而事實上,這樣過度偏激的路線其實是被世尊所拒斥的,提婆達多因此憤而出走別立僧團,而這一支出走的僧團在印度存活了千餘年,直到玄奘到西天取經都還看過提婆達多的僧團在當地活動──我們在今日不少佛教團體中似乎也可見到類似提婆達多僧團的影子!?

  時空遷移下,當日的異端成了正統,而當日的正統成了異端──「佛教吃肉嗎?」的疑問似乎也就成了一個各自表述的無限跳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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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in. Pacittiyapali 239, 244, 249, 254 & 271.
*2. No. 2125《南海寄歸內法傳》卷一
*3. No. 1435《十誦律》卷十三
*4. No. 1425《摩訶僧祇律》卷十六
*5. No. 1458《根本薩婆多部律攝》卷十
*6. Vin. Mahāvaggapāḷi 294
*7. Vin. Mahāvaggapāḷi 280
*8. Vin. Mahāvaggapāḷi 269
*9. Vin. Mahāvagga-aṭṭhakathā 280
*10. No. 1450《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卷十

後記:

許多偏執的素食主義者喜歡引用《涅槃經》之中提及的「斷肉」觀點來辯駁,但是這樣的觀點僅見於北傳的《涅槃經》,南傳《涅槃經》則未有如此之記載。另也有人喜歡引《楞伽經》「斷肉」的章節來回應,鈴木大拙(D. T. Suzuki)當年研究梵本《楞伽經》並將其英譯,在該英譯本第八章討論肉食的部份,他下了個有趣的註解:

This chapter on meat-eating is another later addition to the text... It is quite likely that meat-eating was practised more or less among the earlier Buddhists, which was made a subject of severe criticism by their opponents. The Buddhists at the time of the Lankavatara did not like it, hence this addition in which an apologetic tone is noticeable. (cf. D. T. Suzuki, tr., Lankavatara Sutra (London: Routledge & Kegan Paul), P.211)

南北傳共有的經典都記載了世尊開許的「五噉食」包含了魚、肉類,但是卻總有偏執者老引雙方不共有的紀錄來強調那樣的說法才是最真實的如來說教,再硬將原本規範出家者的律法強植於在家者身上,如此漠視史實的傳教方式更是讓外人嘆為觀止!

2010.03.30

2012年1月30日

以水清淨身,惡業中脫離?




那些晨昏事水者認為如此可獲得成就,
此一但成立,則水族也可獲得成就。
udageṇa je siddhim udāharanti | sāyaṃ ca pāyaṃ udagaṃ phusantā /
udagassa phāseṇa siyā ya siddhī | sijjhiṃsu pāṇā bahave dagaṃsi ||(Sūyagaḍa 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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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位無知者對無知的你說這些話:
「以水清淨身,惡業中脫離。」

如此龜和魚,都將往天昇,
又如龍與鱷,及水中游類。

"Ko nu te idam akkhāsi ajānantassa ajānato;
Udakābhisecanā nāma pāpakammā pamuccati.

‘‘Saggaṃ nūna gamissanti sabbe maṇḍūkakacchapā;
Nāgā ca suṃsumārā ca ye c'aññe udake carā.(Therīgāthā 24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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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 R. Morris發表於1893年Journal of the Pali Text Society第四卷中的文章雖然認為佛/耆兩教相近的幾個偈子「可能借自相同來源(... may have been borrowed form a common source)」,但在分析完Sūyagaḍa 2.6的偈子之後卻又認為從格律的角度來看,是耆那教「重組(re-setting)」了巴利偈誦,不知是否是因為他認為巴利偈誦比耆那教偈誦來得好讀(better readings)的關係!?

2012年1月29日

奉火修異術




如果晨昏火供就可獲得成就,用火的鐵匠也可獲得成就。
hueṇa je siddhim udāharanti | sāyaṃ ca pāyaṃ agaṇiṃ phusantā /
evaṃ siyā siddhi havejja tamhā | agaṇiṃ phusantāṇa kukammiṇaṃ pi ||(Sūyagaḍa 7.18)

若人壽百歲,奉火修異術,不如須臾頃,事戒者福稱。(《法句經》卷上
Yo ca vassasataṃ jantu, aggiṃ paricare vane;
Ekañca bhāvitattānaṃ, muhuttamapi pūjaye;
Sāyeva pūjanā seyyo, yañce vassasataṃ hutaṃ.(Dhammapada 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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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ammika比丘在他部落格中發了篇The Sacred Fire,文中提到火供(aggihoma)是不被世尊所允許的,而在另一反婆羅門的沙門集團耆那教經典中也可見他們對火供之不以為然,不過這反對的立場到了七世紀後卻被密教所接納,甚至成了其內部一重要的宗教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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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學長補充的資料:奉火修異術:三火

2012年1月20日

烏龜的譬喻




duddante indie panca | rāga-dosa-paraṃgame /
kummo viva saṇangāiṃ | sae dehammi sāhare ||2||(Isibhāsiyāiṃ 16)

As a tortoise, when apprehensive withdraws itself into its shell,
so does an ascetic his senses to protect himself from attraction, aversion.

jahā kumme saaṅgāiṃ | sae dehe samāhare /
evaṃ pāvāiṃ mehāvī | ajjhappeṇa samāhare ||16||
sāhare hatthapāe ya | maṇaṃ pañcindiyāṇi ya /
pāvagaṃ ca parīṇāmaṃ | bhāsādosaṃ ca tārisaṃ ||17||(Sūyagaḍa 8)

As a tortoise draws its limbs into its own body,
so a wise man should cover, as it were, his sins with his own meditation. (16)
He should draw in, as it were, his hands and feet, his mind and five organs of sense,
the effect of his bad Karman, and every bad use of language. (17)(tr. by Hermann Jaco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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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mmo aṅgāni sake kapāle,Samodahaṃ bhikkhu manovitakke;
Anissito aññamaheṭhayāno,Parinibbuto nūpavadeyya kañci.(Saṃyutta Nikāya 35.240)

龜蟲畏野干,藏六於殼內,
比丘善攝心,密藏諸覺想,
不依不怖彼,覆心勿言說。(《雜阿含》1167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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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dā saṃharate cāyaṃ kūrmo 'ṅgānīva sarvaśaḥ |
indriyāṇīndriyārthebhyas tasya prajñā pratiṣṭhitā ||(Bhagavad Gītā 2.58)

A man's mind is steady, when he withdraws his senses from (all) objects of sense,
as the tortoise (withdraws) its limbs from all sides.

2012年1月5日

抖落殘餘之業




人身難得今已得,佛法難聞今已信;
苦行精勤戮力修,制御抖落諸微塵。
māṇusattaṃmi āyāo | jo dhammaṃ socca saddahe /
tavassī vīriyaṃ laddhuṃ | saṃvuḍe niddhuṇe rayaṃ ||( Uttarajjhāyā 3.11)

苦行抖落殘餘業,世間最勝成就者。
tavasā dhuyakammaṃse | siddhe havai sāsae ||( Uttarajjhāyā 3.20)

掃除前造(業)塵,瞿曇不放逸。
vihuṇāhi rayaṃ pure kaḍaṃ | samayaṃ goyama mā pamāyae || ( Uttarajjhāyā 10.3)

智者精勤戮力行,根除存在宿世業;
抖落先前造作業,如是不再造新業。
paṇḍie vīriyaṃ laddhuṃ | nigghāyāya pavattagaṃ /
dhuṇe puvvakaḍaṃ kammaṃ | navaṃ vā vi na kuvvaī ||22||(Sūyagaḍa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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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貪於欲樂,坌污已淨心,
如鳥為塵坌,奮翮振塵穢。(《別譯雜阿含》353經)

如釋君馳象,奮迅去塵穢,
比丘於自身,正念除塵垢。(《雜阿含》1333經)

如同佈滿微塵的鳥,振落身上的塵土,
比丘勤奮正念,振落了依附身上的塵土。
Sakuṇo yathā paṃsukunthito, vidhunaṃ pātayati sitaṃ rajaṃ.
Evaṃ bhikkhu padhānavā satimā, vidhunaṃ pātayati sitaṃ rajan.(SN 9.1)

一切業盡之比丘,抖落先前造作塵。
Sabbakammajahassa bhikkhuno,
Dhunamānassa pure kataṃ rajaṃ;( Udāna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