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28日

Uttarajjhāyā 14.53


國王皇后及輔臣,
併妻兒皆般涅槃。

rāyā saha devīe | māhaṇo ya purohio /
māhaṇī dāragā ceva | savve te parinivvuḍa ||(Utt. 14.53)

Uttarajjhāyā 23:迦尸與瞿曇


迦尸(kesī)與瞿曇(goyama

  有一位勝者(Jina),名叫脅(pāsi;耆那教第23位勝者),是位阿羅漢(arahā),受人們所景仰,全然的覺悟(saṃbuddha)與全知,法的先知與勝者。(1)

  有位世界之光的名弟子,年輕的沙門(samaṇa──迦尸(kesī),完整的精通科學與正業。(2)

  他擁有聞智(Sruta)與自覺智(Avadhi)的光芒,受信徒所擁戴,一個村落一個村落的遊行,他來到了舍衛城(sāvatthi)。(3)

  城中有個園子稱作鎮頭迦(tinduya / Sk.: tinduka),他住於此園清靜處。(4)

  此時有位法的先知、勝者,就是舉世聞名的尊者筏馱摩那(vaddhamāṇa;耆那教教主大雄)。(5)

  有位世界之光的名弟子,尊者瞿曇(goyama),完整的精通科學與正業。(6)

  他通曉十二安伽(Angas)與覺悟,受信徒所擁戴,一個村落一個村落的遊行,他來到了舍衛城。(7)

  城中有個園子稱作koṭhaga,他住於此園清靜處。(8)

  年輕的沙門迦尸與著名的瞿曇皆住於此,守護與自律。(9)

  雙方的弟子們皆自治、苦行(tava),升起心念(cintā samuppanna),修持種種救護(guṇavantāṇa)並如此思索:(10)

  「我們的法是正確的呢?還是對方的法才是正確的?我們的教導與教義是正確的呢,還是對方的才是正確的?(11)

  「偉大聖賢脅尊者只教導四法(cāujjāma dhamma),但是尊者筏馱摩那卻說五學(paṃcasikkha);(12)

  「有教法禁止僧人穿衣,卻也有教法准許僧人穿上衣與下衣?雙方追求的目標相同,那是什麼造成這些分歧?」(13)

  瞭解彼此弟子們如此的想法,迦尸與瞿曇皆決定與對方碰面。(14)

  瞿曇,知道哪些對於舊教團是正確的、哪些是合適的,來到了鎮頭迦園,伴隨著信徒與第子們。(15)

  當年輕的僧人迦尸見到瞿曇的到來,他接待瞿曇並給予合宜的照料。(16)

  他立即使用四種稻草與乾草為瞿曇鋪了個座位。(17)

  年輕的沙門迦尸與著名的瞿曇併坐,發出的榮光猶如日月。(18)

  出於好奇,周圍聚集了許多異教徒與數千在家眾。(19)

  天人(deva)、檀那婆(dāṇava)、乾達婆(gandhavva)、夜叉(jakkha)、羅剎(rakkhasa)、緊那羅(kinnara)等等聚集在此,也來了許多看不到的鬼眾。(20)

  迦尸對瞿曇說:「聖人,我想問您一些問題。」聽了迦尸的話,瞿曇如此回應:『先生,儘管問吧。』(21)

  因受到瞿曇的准許,迦尸便問瞿曇:(22)

  「偉大聖賢脅尊者只教導四法,但是尊者筏馱摩那卻說五學,(23)

  「雙方追求的目標相同,那是什麼造成這些分歧?智者您難道都不擔憂這兩個有衝突的教法嗎?」(24)

  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智慧會讓人知道法的真意與確切的真理。(25)

  『前一位聖人的追隨者簡單但是理解慢,後一位聖人的追求者猶疑與理解慢,對於這兩類人,因而有兩種教法。(26)

  『前者只是較難理解戒律,後者只是較難觀察戒律,但彼此之間其實是容易觀察與理解的。』(27)(按譯:脅尊者雖然只說四法,但弟子們對於教法不會有所遲疑,因此也就不會有違犯筏馱摩那所制定的第五個學處的問題產生;筏馱摩那會多增修第五個學處乃因其時之人或許多輕忽道德的緣故。)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但我還有其他疑惑需要您的解答。(28)

  「尊者筏馱摩那的教法禁止穿衣,但是偉大聖賢脅尊者卻准許弟子穿上衣與下衣。(29)

  「雙方追求的目標相同,那是什麼造成這些分歧?智者您難道都不擔憂這兩個有衝突的教法嗎?」(30)

  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取決於他們無上的智慧,對於不同需求者而修訂教法。(31)

  『對於修習者來說,眾多的表象只是為了讓人知曉這些外在事物對於宗教的修習是無用的。(32)

  『(渡津者的)建議是正確的知識(nāṇa)、信仰(daṃsaṇa)與行為(caritta),這些是通往最終解脫的正因,而非外相。』(33)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但我還有其他疑惑需要您的解答。(34)

  「瞿曇,您立於數以千計攻擊您的敵人之中,您是如何征服他們的呢?」(35)

  『征服一個,就征服五個;征服五個,就征服十個;以如此的戰勝法,我征服了所有的敵人(sattū / śatru)。』(36)

  迦尸問瞿曇:「您稱誰為敵人?」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37)

  『自己(egappā)就是那個頑強的敵人,伴隨著其他四者(kasāyā;嗔、慢、誑、貪),再加上五根(indiyā;眼耳鼻舌身)。這些敵人,喔偉大的聖賢,我持續的征服他們。』(38)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但我還有其他疑惑需要您的解答。(39)

  「我們見到這個世界的許多眾生們被束縛羈絆,而您是如何擺脫這些束縛而獲得自由,喔聖賢?」(40)

  『剷除所有的束縛,以正確的方法摧毀它們,我因此擺脫這些束縛與獲得自由,喔聖賢。』(41)

  迦尸問瞿曇:「您稱什麼為束縛(pāsa)?」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42)

  『貪(rāga)、嗔(dosa)等等皆是沉重的束縛,其中染著是最危險的一個;持續的摧毀它們,我依斷業(jahakkamma)而住(vihara)。』(43)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但我還有其他疑惑需要您的解答。(44)

  「喔瞿曇,在內心的最深處長了一株植物,它會結出具毒的果實,您是如何的拔除它呢?」(45)

  『我已經全然的剪除那棵植物,並且將其連根拔起,我因此擺脫具毒的果實。』(46)

  迦尸問瞿曇:「您稱那植物(layā)為何?」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47)

  『對於存在的渴愛(bhavataṇhā)是那會結出具毒果實的可怕植物,持續的拔除它,我因此過著愉悅的生活。』(48)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但我還有其他疑惑需要您的解答。(49)

  「瞿曇,有一令人懼怕的烈焰熾燃一切有形眾生,您是如何的熄滅它?」(50)

  『自河裡取水,那殊勝的水,來自天上的大雲,我總是將它澆灌在我身上,因此這烈焰燒不了我。』(51)

  迦尸問瞿曇:「您稱那烈焰(aggī)為何?」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52)

  『嗔、慢、誑、貪是那烈焰;聞法、持戒與苦行(suya-sīla-tava)是水;以正知之水澆灌,嗔、慢、誑、貪等烈焰將被熄滅且不再燒傷我。』(53)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但我還有其他疑惑需要您的解答。(54)

  「瞿曇,您乘坐的那匹難以駕馭的、可怕的野馬,您是如何調伏它,讓它不會狂奔?」(55)

  『我以知識的馬勒控制它的路線,使它不會偏離路線而行在正道之上。』(56)

  迦尸問瞿曇:「您稱那匹馬(asso)為何?」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57)

  『心(maṇo)就是那匹難以駕馭的、可怕的野馬,我以學處(dhammasikkhā)來調伏,使它成為一匹訓練有素的犍陡神駒(kanthaga)。』(58)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但我還有其他疑惑需要您的解答。(59)

  「這個世界充滿許多領人迷途的岔路,瞿曇您是如何避免踏上這些歧途而迷失方向呢?」(60)

  『哪些人行於正道、哪些人步上歧途,他們全都被我所知曉;我因此不會迷失方向,喔聖賢。』(61)

  迦尸問瞿曇:「您稱那道路(magga)為何?」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62)

  『外道與異教徒都踏上了歧途;正道是勝者們所教導的,是最殊勝的一條道路。』(63)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但我還有其他疑惑需要您的解答。(64)

  「對於那些受大洪流所苦的眾生們來說,他們是否有個庇護所、避難處、堅固的地基可以依靠?喔瞿曇,您知道這樣的一個小島嗎?」(65)

  『在大水的正中央有個巨大的島嶼,它不受大洪流所侵犯。』(66)

  迦尸問瞿曇:「您稱那島嶼(dīva)為何?」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67)

  『老與死(jarā-mara)是那沖走眾生的洪流;法(dhamma)就是那島嶼、堅固的地基、避難處、最殊勝的庇護所。』(68)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但我還有其他疑惑需要您的解答。(69)

  「大洋之上漂著一葉扁舟,坐在船上的瞿曇您是如何的渡過大洋而至彼岸?」(70)

  『有裂縫的扁舟將無法到達彼岸;無裂縫的扁舟將到達彼岸。』(71)

  迦尸問瞿曇:「您稱那扁舟(nāvā)為何?」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72)

  『身體(sarīra)就是那扁舟,生命(jīva)就是那水手,生死流轉(saṃsāra)就是偉大聖賢們所渡過的大洋。』(73)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但我還有其他疑惑需要您的解答。(74)

  「在那令人懼怕恐怖的黑暗之中住著許多的眾生,誰將為全世界的眾生帶來光明?」(75)

  『無瑕的光將升起與照亮世界;他將為全世界的眾生帶來明亮。』(76)

  迦尸問瞿曇:「您稱那光(bhāṇū)為何?」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77)

  『到達生死盡頭者(khīṇasaṃsāro)將升起,那全知的勝者、那光耀者,他將為全世界的眾生帶來光明。』(78)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但我還有其他疑惑需要您的解答。(79)

  「喔聖賢,您是否知道一安全、快樂與寂靜之處,能令身心受苦的眾生所安養?」(80)

  『確實有此安全之處所,但是難以到達,在那裡無老病死之苦。』(81)

  迦尸問瞿曇:「您稱那處所(ṭhāṇa)為何?」聽了迦尸的提問,瞿曇如此回應:(82)

  『那個地方就叫做涅槃(nivvāṇa),是無痛苦與完美的地方,是聖賢們所到達的安全、快樂與寂靜之處。』(83)

  『那是一個永恆的處所,但是難以到達。那些到達彼處的聖賢們將無所憂愁,他們已經到達生死之流的盡頭。』(84)

  「太好了,瞿曇,您確實擁有智慧摧毀我的疑惑;我禮敬您,您不受疑惑所困擾,您是所有修多羅之洋(savvasuttamahoyahī)。」(85)

  在所以疑惑得到解答之後,無盡聖潔的迦尸向瞿曇行頭面禮足。(86)

  在此令人愉悅的鎮頭迦園中,他接受第一位渡津者所宣說、最後一位渡津者所教導的五法(paṃcamahavvayadhamma)。(87)

  迦尸與瞿曇的會面將知識與正業帶給人們,最重要的修習之道也被確立下來。(88)

  所有的群眾們歡喜的接受如此正法,他們讚嘆迦尸與瞿曇:「願尊者們向我們示現恩惠!」(89)

  我是如此宣說的。

2011年9月27日

學佛不學猴~


如何抓猴?

……或復有山,人、獸共居,於猿猴行處,獵師以黐膠塗其草上,有黠猿猴遠避而去,愚癡猿猴不能遠避,以手小觸,即膠其手;復以二手欲解求脫,即膠二手;以足求解,復膠其足;以口齧草,輒復膠口;五處同膠,聯捲臥地,獵師既至,即以杖貫,擔負而去。/《雜阿含》620經;cf.: SN. 47.7 Makkaṭasuttaṃ

2011年9月23日

假如真有佛?


  方廣錩老師在他格子重貼「假如真有佛」*1的思辯,而這議題的產生其實肇始於台大李嗣涔校長的「科學研究」。在此暫且擱置「假如真有佛」議題,我比較有疑問的是李校長的「科學研究」這部份,如果《大紀元》引用的論述無誤,下面這兩段應該就是所謂「台大校長科學實驗證明神佛存在」的「科學證據」:

1996年起李嗣涔在台大電機系招收兒童進行手指識字的訓練。1999年一次試驗中,某學者突發奇想寫了「佛」字,這位小朋友平時「看」到的都是字的靜態畫面,此次卻像看電影般,經歷「一個東西閃過去」,「有一個人在屏幕上閃閃發光」,「發光人像在對我笑」等影像。

做了多次實驗後他發現只要遇到神聖字彙,特異功能者就會看到異像,而類似的字或詞(如藥師佛的「藥師」二字)則只會看到單純的字,說明異象不是來自大腦幻覺,也證實信息場(靈界)的存在。*2

  在近代腦神經科學都不敢宣稱對人腦的研究多透徹的時候,上述的科學研究竟然完全放棄援引諸如心理學、腦神經科學甚至宗教學的理論或論述,單純以「看一個影,生一個仔」的方式來論證神佛的存在,想來真是讓人捏好幾把冷汗。

  暫且撇開人文科學的思辯,回到自然科學領域,一個嚴謹的實驗總必須考慮諸多變因,如:測試者的家庭、成長的文化背景等是否會影響或干擾試驗結果?拿摸「佛」這個字來說,如果這個測試者尚未接觸英文,當我們給他摸「buddha」這個英文單字,他一樣會看到「發光人像在對我笑」嗎?若再拿梵文書寫的「buddha」、回鶻文書寫的「burxan」、安息文書寫的「bwt / but」、粟特文書寫的「pwt」等等字卡給測試者摸字,看到的結果還是一樣?即便真的依舊看到發光的人,這「看到」所處的視野依舊屬心識認知的部份,如何去斷言這樣的「看到」就是真實存在?

  西方研究瀕死經驗(NDEs; near-death experiences)也很長一段時間了,這些以往被認作「上帝存在」、「天國存在」的「那道光」,在經過多年累積的數據、報告後,學者也都傾向於以「大腦作怪」來解釋,如2010年BBC報導了一篇醫學研究發現,當瀕死患者血中二氧化碳濃度高過某個臨界值後,這些患者就會出現「就是那道光」的瀕死經驗*3(血氧濃度如何影響大腦運作請自行參考該篇論文);另外一個有趣的瀕死經驗就是靈魂出竅(OBEs; out-of-body experiences),BBC也曾報導過科學家利用一些設備來欺騙大腦,進而「製造」出類似靈魂出竅的體驗*4──神佛的存在在哪?

  最後回到宗教領域,日前我在「這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5一文中曾引《般舟三昧經》來討論心識認知的議題,在經中教導人們可以透過觀想來「見佛現前」,甚至可以跟眼前飛來的神佛菩薩閒扯淡,但眼前冒出來的這些神佛菩薩,經典中明確的說都只是大腦在作怪(意所作耳)!

  自然科學或許可依試驗結果做出大膽的假設,但如果這些假設禁不起其他領域的論證,或全然漠視其他領域的說法,我們真的可以依舊大膽結論嗎?這樣的研究是科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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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c23f390100w69z.html

*2: http://tw.epochtimes.com/6/6/17/30304.htm

*3: http://news.bbc.co.uk/2/hi/8607660.stm

*4: http://news.bbc.co.uk/2/hi/6960612.stm

*5: http://mormolyca.blogspot.com/2011/09/blog-post.html

2011年9月20日

蓮花生入阿修羅宮


  日前在婆毘吠伽 vs. 阿里巴巴一文中提及玄奘在《西域記》裡記了一段清辯入阿素洛宮等待面見彌勒的事蹟,同樣的故事情節也發生在十世紀左右的敦煌文書IOL Tib J 644中,該文書第一部份介紹了幾乎同於後期寧瑪巴整理的九乘次第(theg pa dgu),第二部分則開始介紹各個持明(vidyādhara)的等級,在與事續(Kriyātantra)有關的三個持明中的第二個住地持明(sa la gnas pa'i rigs 'dzin)之後,接了一段事蹟:

執金剛神(phyag na rdo rje / Vajrapāṇi)出現並賜予瑜伽士成就,之後瑜伽士到了阿修羅宮(a su ra’i brag phug)見了執金剛神的幻化身後,他便有能力以腳擊石,就如同擊麵糰一般。在他的足印之下隨即湧出八支泉水,一支朝南流向須彌山,因此被稱作馬耳(rta rna / Aśvakarṇa),其他七支則朝洞內流去──沐浴在這聖水中,他被清淨並修得悉地,因此被稱作完成住地持明者。*1

  儘管這份敦煌文書記載事蹟中的瑜伽士並沒有具名,但Jacob認為這裡的瑜伽士與後世對蓮花生事蹟的敘述有所關聯。另外比對另一份較晚出的敦煌文書Pelliot tibétain 44則可發現,PT 44直接指出蓮花生在yang la shod的阿修羅宮修行,甚至提及蓮花生修息了從事續到無上瑜珈(atiyoga)的一切教法*2,與Tib J 644文書相比,PT 44的敘事顯然是經過擴充而來。

  有關破石入阿修羅宮的敘事,其實早於蓮花生之前就有了清辯的事蹟,Robert Mayer甚至在其他初期密教經典也發現這類的修息法門,如《聖迦抳忿怒金剛童子菩薩成就儀軌經》*3:

T21n1222ap0102b26(00)║又若欲往阿修羅宮受妙樂者。
T21n1222ap0102b27(05)║當往阿修羅窟門以茅草作鉤。
T21n1222ap0102c01(10)║誦金剛童子真言七遍加持茅鉤。於門邊空中右旋轉。
T21n1222ap0102c02(06)║專誦真言勿令間斷。當於窟中生大火聚。
T21n1222ap0102c03(07)║彼中修羅男女等皆被燒然。哭泣惶怖作呵呵聲。
T21n1222ap0102c04(05)║一一阿修羅女皆當出現身。告持誦者言。
T21n1222ap0102c05(05)║唯願尊者入我窟中恣意遊戲。得入已後。
T21n1222ap0102c06(05)║住經一劫受天妙樂。

  在另一份大約十世紀末的敦煌文書IOL Tib J 321中,Sam van Schaik發現其中有篇對大瑜伽(Mahāyoga)密法《方便套索(Thabs kyi zhags pa / Upāyapāśa)》所作的論,依據該文書字行間的小注釋的陳述,此一論的作者為蓮花生,北京版《丹珠爾(bstan 'gyur)》亦收錄該論,但卻未提及蓮花生為其作者。在Tib J 321中一首禮讚蓮花王(Pad ma rgyal po / Padmarāja)的偈子旁小注釋則提到,此一禮讚偈子是寂藏(Shan ting rga ba / Śāntigarbha)在檢視過蓮花生的此教法是清淨無暇之後而造*4。

  蓮花生是否造了《方便套索》的論,學界目前似乎也不太敢斷定,但關於《方便套索》本身,十三世紀薩迦班智達(Sakya Paṇḍita)的舊識、曾經遊學印度的恰譯師(Chag Lo tsā ba)就曾提出質疑,Dan Martin在他的「Unearthing Bon Treasures」一書中就引述了該紀錄:

在這些密法中,由Ka ba Dpal brtsegs與Lee Bkra shis dpal所翻譯的分別是《密集金剛(Guhyasamāja)》、《一切佛平等瑜伽(Sarvabuddhasamayoga)》與《幻網(Māyājāla)》。雖有人說《方便套索》也是他們翻譯的,但我對此是有疑慮的。我問過班智達,他們都說在印度本土不存在此密法。*5

  就Dan Martin後文來看,恰譯師在當時可是問遍了菩提迦耶的八十位班智達而得到這樣的回應,而後恰譯師的炮火更是猛烈,其中一枚炮火就攻向寧瑪巴最早兩位伏藏師(gter ston)之一的古魯法自在(Gu ru Chos dbang; 1212-1270)身上:

當桑耶寺(Bsam yas)落成後,上師蓮花生從印度而來,終止了錯誤教法。在與他的追隨者建立起因緣(rten 'brel)之後,他就返回印度。之後Pe kar王佔據了一位叫做Ka ka ru 'dzin的異鄉人(Bal po!?)的身軀,他將禪修帽放在頭上,在上面插了些鳥羽,披上毛皮後在桑耶寺宣稱:「我是蓮花(Padma)」之後,教導了許多錯誤的教法。在這許多錯誤教法傳開之後,一位心被神靈(rā dza)佔有的古魯法自在(Gu ru Chos dbang)說:「這些是出土的字(gter yig)。」龍族(Nāga)、摩羅(Māra)與嘉貢(rgyal 'gong)等被他創造出來的錯誤教法所吸引,使他們得了痲瘋病甚至昏厥,這些都是他成就的徵兆。這些與那些來自礦石間(gter)的,都不是正確的(yang dag)。

  恰譯師意有所指的說那些來自礦石間(gter)的東西,其實指的正是寧瑪巴傳統的「伏藏(gter ma)」,而依據上述故事,這一傳統也是附會蓮花生而來。

  敦煌文書中提及之蓮花生神奇事蹟皆屬實嗎?至少在文本比對下我們可以見到文本間的不一致性或不確定性。(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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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acob Dalton.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the Padmasambhava Legend in Tibet: A Study of IOL Tib J 644 and Pelliot tibétain 307.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124, no. 4 (2004): 759-72.
*2: Cathy Cantwell & Rob Mayer. Enduring myths: smrang, rabs and ritual in the Dunhuang texts on Padmasambhava. Revue d'Etudes Tibétaines No.15 (2008): 289-312.
*3: Robert Mayer. The Importance of the Underworlds: Asuras’ Caves in Buddhism and Some Other Themesin Early Buddhist Tantras Reminiscent of the Later Padmasambhava Legends. JIATS, no. 3, (2007): 31 pp.
*5: Dan Martin. Unearthing Bon Treasures: Life and Contested Legacy of a Tibetan Scripture Revealer, with a General Bibliography of Bon. Leiden: Brill, 2001. pp. 112-116.

2011年9月16日

不入生死圈


邪惡貪與瞋,惡業緣彼轉;
比丘勤遮止,不入生死圈。

rāgadose ya do pāve | pāvakammapavattaṇe /
je bhikkhū rumbhaī niccaṃ | se na acchai maṇḍale ||(Utt. 31.3)

2011年9月15日

巫毒佛教!?

  小時候最愛看林正英演的殭屍電影,在電影裡扮著道士的林正英最厲害的就是他的茅山道術,其中有一招就是紮草人來操控對方,甚至只要傷害手中的草人,對方也會因此而受傷,這樣的道術跟遠在非洲的巫毒娃娃可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那這麼威力無比的道術,在佛教中可有?

  唐代的不空曾譯了一部《聖迦抳忿怒金剛童子菩薩成就儀軌經》,整部經幾乎都在講這些佛教版的茅山道術,咱們就來看看經中是如何教人使這些道術:

T21n1222ap0108c27(00)║又法欲得摧伏設咄嚕者。取人骨以為橛。
T21n1222ap0108c28(01)║作彼人形或畫或捏。加持一百八遍釘於心上。
T21n1222ap0108c29(00)║即得摧伏。

  文中的「設咄嚕」其實是梵語「śatru(怨敵)」的音譯,所以想摧伏你的怨敵,就學學林正英畫個紙人,費神點可以捏個人偶,之後拿著人骨做的橛,念咒一百零八遍後釘在心臟部位──呼依死!

  另外,如果想奪取埋藏在地底下的寶藏,結果咕嚕突然擋在你面前喊著「My treasure~」,這時也免驚,可以招喚梵王(Brahmā)、那羅延(Nārāyaṇa)、摩醯首羅(Maheśvara)及鬥戰女神訥伽(Durga)來壯壯聲勢,如果死咕嚕還是打死不從,咱們還有秘密武器:

T21n1222ap0102c17(10)║若不然者忿怒聖者金剛童子滅汝家族。彼等若聞如此語已。
T21n1222ap0102c18(02)║皆悉順伏即作是言。尊者恣意往取物。

  看到沒有,金剛童子(Vajrakumāra)一句「操你全家」可威了吧,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魔戒給到手!(咦~演哪齣?)

  《聖迦抳忿怒金剛童子菩薩成就儀軌經》可真是部佛教版的巫毒寶典啊,想知道咒語是什麼?先準備好你的供養金再談吧~

2011年9月14日

大雄:人身難得~


  在北傳《大般涅槃經》中,世尊曾提及這個世間有「六處難可值遇」,他們分別為:

T12n0375_p0742b29(05)║世有六處難可值遇。我今已得。云何當令惡覺居心。
T12n0375_p0742c01(00)║何等為六。一佛世難遇。二正法難聞。
T12n0375_p0742c02(02)║三怖心難起。四中國難生。五人身難得。
T12n0375_p0742c03(03)║六諸根難具。如是六事難得已得。

  其中的「人身難得,正法難聞」也幾成了人們耳熟能詳的句子,而這樣的概念其實耆那教的大雄也曾經提及,在耆那教阿含聖典《最勝教經(Uttarajjhāyā)》第三章裡,討論的就是這主題。

  經文開頭就指出四種殊勝的條件(cattāri param aṃgāṇi)難獲得,分別為:人身、聞法、信受與精進(māṇusattaṃ suī saddhā | saṃjamaṃmi ya vīriyaṃ)。

  至於人身為何難得,那是因為眾生隨其所造之業(kammā)而在生死苦海中輪迴,因此有些人上天界,有些人落泥犁,有些阿修羅身,這皆是依其所造之業而感得(āhākammehiṃ gacchaī),唯有斷除不好的業,眾生才會達到純淨的狀態,也才會感得人身。

  在感得人身之後,接著便是陳述教法難聞(suī dhammassa dullahā),即便有機會聽聞也難以信受(saddhā paramadullahā),即便信受了也難以精進(vīriyaṃ puṇa dullahaṃ)──唯有獲得這四種難以獲得的殊勝條件之人才能透過苦行抖落殘餘之業(tavasā dhuyakammaṃse),進而獲得最終的成就。

2011年9月8日

佛滅紀元比對表


雖然北傳多是說佛滅約百歲後至阿育王,但是《大唐西域記》的「釋迦如來涅槃之後第一百年,有阿輸迦王者,頻毘婆羅王之曾孫也」卻也讓人費解,若《西域記》中的阿輸迦王為頻毘婆羅王的曾孫,那月護王(Chandragupta)不就是阿闍世王了?

另外之前查資料時看到金月(Hemacandra)在他的Triṣaṣṭiśalākāpuruṣacarita中有提及耆那教的紀元,在大雄入滅六十年後始入難陀王朝(Mhv. & Dpv.中的Kalasoka似乎也是難陀王朝統治者),而整個難陀王朝維持九十五年(Vishnu Purana 4:24:3說是維持百年),後為月護王所破,依此來看,月護王孫子──法阿育──大約是大雄入滅後二百歲之人。

如若Hemacandra與南傳說法都是可信的,則世尊應當與大雄生存年代幾乎重疊,這就有個很有意思的疑問──何以這兩個教團的頭頭都沒想過要當面彼此討教?

而若依據北傳的百歲說,則世尊似乎就不太可能與頻毘婆羅王同時,那經典中頻毘婆羅王所親近的那位宗教師到底是誰?

2011年9月2日

這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昨晚上課提到「samathā-vipassanā(奢摩他毘缽舍那/止觀)」,老師特別提醒此處的「vipassanā(毘缽舍那/觀)」不同於《觀經》中的觀阿彌陀佛及其淨土,也非藏傳佛教的觀本尊瑜珈,這時就有學長提問:那觀本尊瑜珈的觀跟「samathā(奢摩他/止)」是否相近?因為二者皆將心專注於其所緣?

  老師解釋,觀本尊或觀阿彌陀佛等,他們的這個觀為「visualize」,例如觀本尊,是在腦海中將本尊給具象出來,最後甚至是與本尊融合為一體,這與「samathā(奢摩他/止)」單純的將心專注於所緣是不同的,而且奢摩他的目的是生「定」,也非為了與所緣融為一體。

  這讓我想起了較早提及觀阿彌陀佛的《般舟三昧經》,在該經中亦提及,在「如法行持戒完具」之後,「獨一處止,念西方阿彌陀佛」,最後阿彌陀佛會出現在你的面前,甚至可以跟你say hello!之後經文舉了例子解釋為何可以見到阿彌陀佛甚至與其對談,這就如同遠遊的旅者白晝思鄉而夜入夢中一般──所以可以見到阿彌陀佛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般舟三昧經》比較有趣的是後面的「觀察」:

T13n0417_p0899b25(02)║欲見佛即見。見即問。問即報。聞經大歡喜作是念。
T13n0417_p0899b26(00)║佛從何所來。我為到何所。自念佛無所從來。
T13n0417_p0899b27(00)║我亦無所至。自念欲處色處無色處。
T13n0417_p0899b28(03)║是三處意所作耳。我所念即見。心作佛。心自見。
T13n0417_p0899b29(02)║心是佛心。佛心是我身。心見佛。心不自知心。
T13n0417_p0899c01(02)║心不自見心。心有想為癡心。無想是涅槃。
T13n0417_p0899c02(03)║是法無可樂者。設使念為空耳。無所有也。
T13n0417_p0899c03(04)║菩薩在三昧中立者。所見如是。

  觀者必須要查覺到就連眼前看到的阿彌陀佛也不過是「意所作耳」(唐牛:這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般舟三昧經》中觀阿彌陀佛的前半段雖然與「samathā(奢摩他/止)」不盡相同,然後半段對觀想出來的阿彌陀佛做觀察,所要達到的目的似乎又與「vipassanā(毘缽舍那/觀)」相似。

  由此可見初期大乘佛教的修習步驟大致也同初期佛教般循著「戒─止─觀─慧」的途徑,只是在「止」的部分採取的進路有些區別,但仍會回到「觀」,而愈是後期發展的佛教似乎就愈是遺落了後面的關鍵步驟──是以更隱喻晦暗的方式陳述,又或是愈加複的辭藻鋪陳,讓後人因此於其中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