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vāri亦可指水,且vāri的作用可能是雙關語,指的是耆那教拒喝冷水以免傷害任何生物。吾人可在《中部》裏介紹cātuyāmasaṃvarasaṃvuto之前的部分,找到以下的句子……「有位尼乾子為病所苦,病得很重,而他可能不喝冷水而(只)喝熱水。」(MN:1:3F6)
在導出「雙關語」概念之後,黃老師在後續文中便提出世尊此處採用此一雙關語的用意是在勾勒出一幅諷刺畫;然在耆那教本身的經典中,耆那教徒又是如何理解經典中提及之vāri呢?
在耆那教聖典《古仙人書( Isibhāsiyāiṃ )》中就曾提及此四禁戒之第一禁戒,《古仙人書》第29章是介紹筏馱摩那(vaddhamāṇa)思想之章節,在其中第19偈就提及「savva-vārīhiṃ vārie」。Kalanath Shastri等將其譯為「一切災難已被切斷(is shorn of all woes)」,據Sagarmal Jain「《古仙人書》研究(Rishibhashit : A Study)」所見,此處之「vāri」應譯做「應被捨棄、洗淨或惡行(that which should be abandoned or washed, or the evil deeds)」,而他也在另一耆那教聖典《經造支分經(Sūyagaḍa)》中找到支持此一解釋之證據,該經6.28偈這麼說:「所有君王時時捨棄一切(savvaṃ pabhū vāriya savvavāraṃ)」,而J. C. Sikdar在他的「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Jaina Sangha」一文中也稱「禁止(或拋棄)一切罪惡即是vāriya savvavāri」──至此,我們至少可以得知在耆那教經典中及學者眼中,「savva-vārīhiṃ vārie」所提及之vāri是指稱罪惡,與水無干。如果我們只因為佛典在提及耆那教四禁戒之前描述了耆那教徒只喝熱水不喝冷水而認為四禁戒是為了諷刺耆那教徒而用了雙關語,那佛教僧侶隨身攜帶的「缽里薩囉伐拏(濾水囊)」又該如何解釋?世尊一方面准許自己信徒謹慎濾除水中生物後飲用,另一方面又卻批判他人飲用煮過而無生物之熱水?
另外,黃老師文中稱在耆那教早期經典中找不到cātuyāma的同意字,可是在他文中引的《勝上念誦經(Uttarajjhāyā)》第23章其實就有提及脅尊者(pāsi)所教導的四法(cāujjāmo ya jo dhammo)與筏馱摩那所倡的五學(paṃcasikkha);而若黃老師所稱的同意字指的是教法的內涵,則《古仙人書》也列出了同於佛教經典所陳述的「savva-vārīhiṃ vārie」禁戒,只是在耆那教經典中,該禁戒並未發展成佛教經典中世尊所提之四禁戒定型句,那此一現象又該何解?
在日前的佛/耆討論中,有學長提到了關則富老師的論文*2,在該論文中關老師分析「rūpaṃ me attā」後,提出該教法是被「invention」出來,之後再因傳誦過程被誤套在耆那教身上*3,由此一角度來看,佛典中提及之四禁戒定型句是否也有可能是被「invention」出來後硬套在耆那教之上!?
在討論耆那教戒律中的三密護(guptis)段落,黃老師引了Hemachandra的《瑜伽論(Yogaśāstra)》,其中提到耆那教徒們在身、語、意三方面都要小心謹慎的守護,Hemachandra甚至在結論提及這些為一切之母(mātaro),其實這樣的三密護(tiguttī)概念在《勝上念誦經》也多處提及,如該經第24章開頭就說「三密護為……意密護、語密護、身密護(tao guttīo …… maṇaguttī vayaguttī kāyaguttī)」,而提及此三密護也就不得不提及佛典《中阿含》卷32的優婆離經了,在該經中稱:
此三罰(tiṇṇaṃ daṇḍānaṃ)如是相似。我尊師尼揵親子施設身罰為最重。令不行惡業。不作惡業。口罰不然。意罰最下。*4
在耆那教經典中真的是如此之陳述的嗎?在Hemachandra的《瑜伽論》中我們看不出三者之高下,而《勝上念誦經》第20章的結尾一段話頗有意思:
其他富有德行者,受三密護(tigutti)所保護,三方面(tidaṇḍa)都戰勝,如鳥般遊行,免除愚痴。*5
經中所提的「tidaṇḍa」是三根木杖所組的三腳架,可看出這三者重要性應當是相等的,Jacobi在譯文中指其為「身、語、意三方面」,然比對優婆離經的敘事,則似乎玩了一點文字遊戲,將其拆解為三種杖罰(tiṇṇaṃ daṇḍānaṃ),之後再扭曲稱「尼揵親子施設身罰為最重」。
(未完)
Isibhāsiyāiṃ 38 tava vs. tapa
頭陀(dhūta)vs.透過苦行抖落殘餘之業(tavasā dhuyakammaṃse)
saṃjama (maṇasā kāya vakkeṇa, evaṃ bhavai saṃjae; Dasaveyāliya 8: 3) vs. saṃyama (kāyena saṃyamo vācāya saṃyamo manasā saṃyamo; AN.3.52, 53)**
saṃjama (maṇasā kāya vakkeṇa, evaṃ bhavai saṃjae; Dasaveyāliya 8: 3) vs. saṃyama (kāyena saṃyamo vācāya saṃyamo manasā saṃyamo; AN.3.52, 53)**
--
*1: 黃柏棋,2009,《從聖典到教史──巴利佛教的思想交涉》。台中:明目文化。
*2: Kuan, Tse-Fu, (關則富), (2009), ‘Rethinking Non-Self: A NewPerspective from the Ekottarika-āgama’, Buddhist Studies Review26(21): 155–175.
*3: Although Saccaka's title, theNigaṇṭha's son, denotes a Jain, his view ascriticized in the two similar versions has nothingto do with Jainism, but rather it is probably an"invention" created by distorting Brahmanicalthought.
*4: cf: Imesaṃ kho …… tiṇṇaṃ daṇḍānaṃ evaṃ paṭivibhattānaṃ evaṃ paṭivisiṭṭhānaṃ kāyadaṇḍaṃ nigaṇṭho nāṭaputto mahāsāvajjataraṃ paññapeti pāpassa kammassa kiriyāya pāpassa kammassa pavattiyā, no tathā vacīdaṇḍaṃ, no tathā manodaṇḍa’’nti. MN: 372.
*5: iyaro vi guṇasamiddho | tiguttigutto tidaṇḍavirao ya / vihaga iva vippamukko | viharai vasuhaṃ vigayamoho ||
**渡辺研二, 2012, ジャイナ教白衣派古聖典におけるsamjama : 意味と本文の伝承, Journal of Indian and Buddhist studies 60(2): 859-851.
**渡辺研二, 2012, ジャイナ教白衣派古聖典におけるsamjama : 意味と本文の伝承, Journal of Indian and Buddhist studies 60(2): 859-851.
19 則留言:
《古仙人書》,打字疑誤。
現在一整個頭昏眼花中, 謝謝學長提醒 ^^
口誦傳承的一個特點是,在此傳承之外無法攫取內部的核心教導。
所以對於他教的教義恐怕有隔霧看花的情況。在佛教早期經典中,特別是「daṇḍānaṃ 處罰、禁制」經常出現在《小部、經集》中,有可能是「誤解」耆那教義,也有可能是後代蓄意曲解對方的「教理」。
那天花了整個下午窩在電腦前把之前讀過的資料全都翻了出來整理,雖然沒全部整理完,但也筋疲力盡了,所以這幾天暫時讓自己放空偷個懶。
後續打算補充的是有關苦行的批判,如果世尊真的是逢苦行必反,則《雜阿含》、SN. 7.11提及的「苦行為時雨(tapo vuṭṭhi)」就有點自打嘴巴了。
昨晚上了許洋主老師的巴利文法課,老師分享了許多她人生的經歷與體悟,其中有段話大致是:
「在未理解他人文化背景的前提下,拿自身的道德觀價值觀去批判他人,其實是很不道德的。」
這樣的「不道德」其實也發生在佛教的阿羅漢身上,例如黃柏棋老師書中討論《大史》的章節中就提及錫蘭王為了在楞伽島上復興佛教而屠殺百萬外教外族人,結果阿羅漢們竟然宣稱那些外教徒與畜牲無異──這某種程度其實是為了迎合政治,但也扭曲了世尊教法啊。
能聽許洋主老師講課真幸福。下一次上課是什麼時候?能去旁聽一堂嗎?也順便跟你來個網聚。
每週三晚上七點十分在德貴一路上到九點下課, 不過前兩天有收到推廣中心詢問上課時間是否能再提前半小時的信件, 如果確定的話, 可能就會提前到六點四十開始上課了.
是汐止德貴一路幾號呢?
仍然是每週三晚上七點十分嗎?
網路上說是:
台北市延平南路77號--捷運西門站3號出口
法鼓佛教學院,德貴學苑
一路是指一直上到九點 ><
確實是在法鼓德貴學苑, 明晚上課時間已經調整為晚上六點四十到八點半了.
昨天從福嚴佛學院影印了
Caillat, Collete, (2011), Selected Papers, PTS, Bristol, UK.
書中 301-323頁,
"Gleaning from a comparative reading of early canonical Buddhist and Jaina texts." 初期佛教與耆那教經典對照閱讀的心得點滴。
正放鬆心情,好好品味大師的意見。
幫我看一下,
書上這一篇說,他書上是 August 1999,
第十二屆 IABS 表的補充、擴大版。
幫我看看你手上的 pdf 是否有類似敘述?
法鼓山這一屆是第16屆 IABS, 他們每三年開一次年會。
篇名的注釋確實是這麼說:
This is an enlarged version of the presidential address delivered at the 12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f the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Buddhist Studies at Lausanne in August 1999.
是的,這是同一篇,請將 pdf 檔傳送給我。
你讀過了嗎?
有些 Jains 的東西和文獻不清楚它的意思,但是整篇很值得討論,能貼出一些整理來討論嗎?
該篇的電子檔已經寄過去了,而內容我沒什麼印象,應該是查資料時看到就先抓起來,然後就被一堆資料給淹沒了吧 ^^;
收到了,謝謝。
文中的比較,特別凸顯出佛教「不共」的部分,也特別對兩者似乎有「共同來源」的部分令人好奇。
另外,如果兩者有這麼高的相似度,為何從釋迦牟尼當年(B. C. 400)到玄奘、義淨留學印度期間(A. D. 750),中國或印度都沒有留下有人質疑的記錄呢?
你有這一本書嗎?或者能跟別人借來翻閱一下?
《新譯梵文佛典: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序 / 許洋主,如實出版 (1996)
能幫我看看〈序之三〉真的是許洋主老師寫的嗎?差很多咧,我認為許老師的水準不至於有如此的措辭,也不會有「(佛教聖典)在小乘方面是用巴利語寫的」這樣的偏差思想。
我手邊沒有許老師的該書, 或許許老師只是概略性的提及, 所以沒花太多時間去深入分析吧.
版主按語:
呵呵呵,引文居然引回 Guo Bing 的《我們正趨向神祕主義》
http://www.wretch.cc/blog/guobing/7870767
========================
以下引自《豆瓣網》:卓嘎Sitatārā的日記
http://www.douban.com/note/55195040/
【轉】《心經》:中國的偽經?
2009-12-30 20:51:43
轉自:http://www.wretch.cc/blog/guobing/7870767
《心經》:中國的偽經?
當時為了介紹Nattier的這篇文章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因為找不著發於JIABS的原文,所以只好從波蘭譯本慢慢猜,甚至請去日本京都大學參訪的好友進圖書館幫我翻出福井文雅駁斥Nattier的該篇文章,不過由於日文全都還老師去了,所以也沒再補充福井文雅文章中的觀點。
現在JIABS已經全文上線了,找天再來複習一下。
http://archiv.ub.uni-heidelberg.de/ojs/index.php/jiabs/article/view/8800/2707
張貼留言